苟静再次见到了邱银林，那个教了她三年中文却在高考时用自己的女儿代替苟静上大学的男人。

他在楼下闲逛，说话带着浓重的山东口音。当他抓到人时，他会问：苟靖在哪里？

苟靖看着他苍老的面容，心里有些同情。虽然仇银林带来了几个大汉，他们都堵在了厂门口。

她仍然尊他为老师，并在网上发帖时表示，她现在的中文技能来自于他的教导。

但她也躲着他，不想原谅他。那天有一两分钟，她就要被他发现了，她立刻就跑了：“他不诚实，他都八十岁了，性格没变，他从来没有意识到。”我应该承担什么责任？”

有时她会想起高考成绩被盗后的生活。

她曾经在杭州骑着自行车，在街上卖化妆品和软件。她每天骑行几十公里，晚上浑身骨头酸痛。她也曾被骗进传销，幸好逃得早。

她多次到阿里巴巴应聘，后来又以开淘宝店为起家。经过多年的努力，她现在是一家童装公司的电商合伙人。

在电商行业，学历并不是那么重要，但苟静的内心仍然感到痛苦。她在杭州买了一套房子，特意在一所大学对面，“想离文化更近一些”。

如果没有被替换，她拿到本科文凭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苟靖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愿意去想。

23年过去了，现在苟靖只想真相：邱老师的女儿是怎么取代她的？谁参与了这次替换？如果明年再次高考落榜，会不会再次被替换？

苟晶高中时

此前，济宁市实验中学工作人员的回应是，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发帖后72小时，老师带人堵在厂区门口

6月24日，心儿爸爸电商部合伙人苟静挤在湖州织里一家童装公司的办公室里坐立不安。

发帖后，苟靖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苟靖自传

她不敢再接电话了。数百个陌生号码涌入她的手机。有人在微信上提出见面，她回复：“如果我能活着见到你就好了。”

这个说法并不夸张。监控视频中，一辆山东牌照的白色轿车被拦在工厂门口。车上下来几个大汉，从中午12点到晚上7点左右守着车。

与此同时，邱老师正在厂区闲逛。她害怕这个七十、八十多岁的男人会和她打架，更害怕他跪下来乞讨。

苟静说，在此之前，邱老师曾到过济宁母亲家，但从未提及高考的事，也从未道歉。临走前的一幕，让她更加心寒：“他对我妈说，你二女儿的孩子马上就要中考了吧？说完，他笑了。”

当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仿佛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去年，苟靖的女儿也参加了高考。她身穿旗袍前往现场助威，还在微信朋友圈晒出了家人的合照。但现在，她却把这条朋友圈隐藏了。她害怕，她害怕有人顺着踪迹找到孩子，伤害孩子。

事件升级后，苟靖面临压力。陆续有来自山东的电话打到苟靖家中，告诉苟靖当地政府正在严肃处理此事，已成立专案组进行调查。此外，电话里还有一些委婉的表情：“中心思想是要我删帖，认为我在全国网友面前损害了济宁的正面形象。我也去了我的家乡。”并联系了我的亲友，建议我删除该帖子。”

老家的亲戚们也发脾气了：我们何必大惊小怪呢？我们应该继续在这里闲逛吗？

为什么当初还能忍，现在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么大的怨言却要坚决做？

6月22日中午开始，苟静在微博上发布多条帖子，声称自己是被冒充上大学的受害者之一。没过多久，苟静的手机就接到了电话轰炸，不仅有媒体和朋友的电话，还有来自她山东老家的电话。正是苟静的帖子，带领邱老师从山东济宁700多公里来到了浙江湖州。

此前，邱老师带着牛奶、面粉和1万元来到苟静的农村老家，向她母亲询问她在杭州的住处。苟静妈妈解释不清，就把人请走了，然后把一万块钱塞了回去。

妹妹辍学打工供苟晶读书

1997年7月的一个平凡日子，19岁的苟静骑上她的28号自行车，骑了30里路来到济宁市实验中学。

她非常有信心。从小到大，她的成绩在班里从来没有掉过前五名，甚至高年级也是名列前茅。有一次，她考试考了第十八名，泪流满面。

满分为900分。我的考试成绩通常在700分以上。这次没有问题了。她想。但她看到了自己的分数，只有五百多一点，红底黑字，十分醒目。这是全班最低分。

班里有56名学生。除了成绩最低的一个上了专科之外，其他人都上了大学。只有苟靖连高考都没考上。

很少有人知道她那一刻有多痛苦，就像很少有人知道她背负着什么一样。

对于贫苦农民的孩子来说，十年的艰辛从来不是他们一个人的。

我的父母务农，三个姐妹生活拮据。作为家里的老大，由于身体原因，她无法干重活。二姐挑水种田。

苟静高三那年，比她小三岁的二姐正在读初三，成绩也不错。三姐比她小六岁，读六年级，成绩不错。但家里实在无力承担三个人的学费，所以不得不有人做出牺牲。二姐拒绝了苟靖的好意，理由是“你这体质不上学怎么办？”并辍学到一家餐馆洗碗。每天1块钱，每个月30块钱的工资全部交给父母，供苟静和妹妹上学。

苟靖是全家人的希望。当这种希望破灭时，她拒绝接受命运，选择复读。

苟靖的高中毕业证

次年高考结束后，她到隔壁邻居家通过电话查询得知了自己的成绩。她简直不敢相信，又骑了30 英里去学校。结果还是一样：只比去年多了两分。

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学校的。她只记得一个暗恋她八年的男孩请她一根50毛钱的冰棒。原因是：我们都没有通过考试。

她无法理解，在高考前两周的模拟考试中，她在全区数万名学生中排名第四。

被关了两个月，家人担心她会发疯，但她没有。

她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老师的女儿也叫“苟晶”

2002年，一位在北京读书的同学告诉苟晶，她发现有一个来自山东济宁的“苟晶”在北京某大学读书。 “苟”姓本来就很少见，而且又都是济宁人，所以苟靖起了疑心。

苟靖与同学的对话

一年后，邱老师让苟靖三姐送信。邱老师在信中承认，1997年苟静第一次参加高考后，他就让女儿代替苟静上大学。

苟静还记得信中的大致内容：我女儿没有你聪明，智商有点欠缺，不争气。成为一名父亲对我来说并不容易。 1997年，我没办法，只能让她上大学，而不是你的成绩。作为一名老师，这样做确实有悖于我的职业道德，但请原谅。

当时，勾靖抱着刚出生的儿子，非常生气。但考虑到自己生活贫困，无力起诉，而且推测起诉期限可能已过，他放弃了。她把信塞进一本书里，再也没有打开过。这件事也深深地埋在了她的心里。

她没有说什么，但是越来越多的人起了疑心。一位在家乡当老师的高中同学发来信息：邱老师的女儿来我们学校上班了，长得和你很像。重点是，邱老师的女儿不姓邱，而是姓苟，也叫苟靖。

第一次之后，苟静也对第二次高考的成绩感到困惑。

1998年8月，苟静收到了湖北黄冈一所中专的录取通知书。奇怪的是，她根本没有申请那所昂贵的学校。更奇怪的是，入学后，她发现同学们的籍贯都比较集中：福建南平的两个，陕西铜川的三个，剩下的都是山东济宁或潍坊的。

“福建这么大，为什么都是南平人？陕西这么大，为什么都是铜川人？山东这么大，为什么都是济宁人？”现在回想起来，她觉得一切都很奇怪。

黄冈中专坐落在一个荒凉的地方。在苟靖眼里，“根本不像学校，甚至比不上我们高中。”

她被分配到发电与配电专业。整整一年，她什么也没学到。

一年半后，苟靖辍学了。

“做电商对我没学历要求”

离开学校后，苟静只身来到浙江打工，打拼多年。

她生性害羞，不善言辞，却是一位销售“奇才”。

2007年，她在家里开了一家淘宝店。没想到，她成了一名电商，一干就是十几年。

2009年，苟静加入一家家纺公司，经营淘宝。三个月后，她被一家卖皮包的公司高薪挖走。 2011年，她来到一家男装公司做电商运营。她八月份才开始。不到4个月的时间，她的月销售额就达到了近700万。

苟晶在淘宝直播卖货

生活的安定让苟静几乎忘记了23年前发生的事情，同学们的面容也早已模糊。 23年来，她很少回山东老家。 “我想我再也不会回到那个悲伤的地方了。”

那时的同学都上了大学，有的还拿到了博士学位，当了教授。她说她尽量不回家乡。她曾经刻意避开所有的朋友和老同学，从来不参加同学聚会。 “我觉得大家都受过教育，但我是文盲。”说着说着，她的心情有些激动。

但苟靖的冒充者却成了同学中公开的秘密。

2015年，有同学联系苟静，把她拉进了班级群。随后，不少同学纷纷发来问候。他们不知道苟静现在的情况，担心她被取代后，会留在农村，嫁给当地人，从此生活在农村，成为一个普通的村妇。

当他们得知苟靖在杭州过着美好的生活，工作稳定，收入可观，家庭幸福时，纷纷表示松了口气。

她还从同学那里得知，接替她的邱老师的女儿并不是学校的任课老师，而是一名后勤人员。一位同学对她说：“如果她取代了你又怎么样？现在她的生活没有你好，收入也没有你高。”

这也许是一种安慰，但只有苟静知道，她现在的“还不错”的生活是用每一滴汗水构建起来的。

开淘宝店的那两年，是苟晶的电商启蒙期。

为了找到好商品，她一天跑遍了义乌国际商贸城的四层楼，脚底都磨出了水泡；照片不好看，所以她自学了Photoshop；为了学习电商运营，苟静抱着孩子冲进了一家阿里巴巴店铺。免费培训课程。她负责采购、运营、美术、客户服务和仓库包装。她常常忙到凌晨一两点才睡觉。清晨，她会被叮叮当当的旺旺声“吓醒”，半梦半醒地去接单。

苟静还记得，在二十多平米的出租房里，两个孩子只能和父母挤在一张小床上，其余地方都堆满了物品。她一人经营的淘宝店，每月净利润达1.6万至7000元。虽然收入还可以，但其中的辛苦是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理解的。

她经常在照顾孩子睡觉后熬夜上网学习电子商务课程。 “我每天就这样熬夜，太辛苦了，消耗我的身体，让我掉很多头发。”

2013年，她的体内发现了一个囊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囊肿就从花生大小长到了鸡蛋大小。手术后不到一周，她就回到办公室开始工作。当她起身走动时，腹部的伤口还疼，但她说：“只要我不能死，我就会来上班。”

“只有淘宝能让我一边养孩子，一边从事收入过万元的职业。”苟晶说。 “我们做电子商务企业没有学历要求。”

这段经历也成为她职业发展的跳板。此后很多年，她所做的一切都与电商运营有关。

直到近几年她走上营销和管理岗位，她才摆脱了学历的担忧。她的作品一直依赖口碑。 “这几年，我在外面，没有人看穿我的学历，也没有人向我索要学历证书。从我的谈吐和气质上，他们看不出我是一个有气质的人。”没有资格。”上过大学的人。”

但大学仍然是她难以逾越的一道坎。她觉得自己应该贴近文化，于是在杭州一所大学对面买了一套房子。

我欠父亲一个答案

23年来，苟靖始终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有一张红色名单。

越来越多的学生围拢过来，走向红榜，焦急地寻找高考成绩。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太可怕了。她得了500分，在班上垫底。她头晕目眩，双腿发软，随时都会倒下。

她哭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她回忆，2015年，父亲病重，她回到家乡照顾父亲。病房里，一位前来咨询电商问题的同学无意中谈到了替代。虚弱的父亲尽力将手举在空中。

“他听到这话很生气，想表达出来，但又说不出来。”父亲的手在空中悬了一会儿，然后无力地落了下来。几天后，我父亲去世了。

父亲在世时，两次考试落榜的苟靖面对她总是感到不好意思。十几年来，父女俩一直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他的父亲一生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所以他想不通。

苟靖故里

“他曾感慨，如果他是一个有能力的父亲，一个有活力的人，他就能保护我不被取代。”

“这怎么是他的错？作为农民，他和他的母亲可以省吃俭用地读书，这在当时的农村是非常困难的。我能怪他们没有足够的精力吗？我之所以公开这件事“我欠我爸爸一个答案。”苟靖说道。

她还记得高三那年的一个秋日，父亲拉着一车棉花到三十多里外卖。棉花在车上堆得很高，路面凹凸不平。苟静跟着父亲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上坡困难时，她就去帮忙推棉花。

最终，这车棉花卖到了120元。快到学校的时候，父亲买了一个6元钱的苹果。

“这是一个大苹果。”苟靖说道。